2022/11/28 10:32:13
20岁那年,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,我爱上了一个女孩。她竟然也爱上了我。
像许多刚满20岁的男孩一样,除了一脸的青春痘和无处发泄的误将热爱当才华的激情之外,我一无所有。而那女孩,却是我们同龄人中回头率颇高的女神级人物。
女孩的父亲,将这段感情视为女孩青春期的一次登峰造极的叛逆。对此反对之极,而又不知该怎么反击。因为此时此刻,任何形式的外力,都可能转化成两个小恋人之间的向心力。于是他以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心态,哑巴吃黄连地强作欢笑,接纳了我去她家玩。在眼皮底下,虽然不喜欢,但至少知道两个小家伙在干什么。
虽然各种受限,但毕竟能坐在一起,哪怕是听听音乐嗑嗑瓜子,或打打扑克,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。那段时间,我每天下班,风雨无阻地往她家跑,为了显得不那么见外,我热情而主动地抢下了她母亲的锅铲,成为她家的大厨,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炒菜的经验,使我很快获得了她母亲的好感。连她那对我不甚青睐的父亲,对我炒的菜也无话可说。如果我不谋求做她女婿的话,我相信他甚至会表扬我的厨艺。
世界上没有不好玩的地方,关键看是什么样的同伴。那些日子,在拥挤甚至闷热的厨房,我和女朋友一个择菜洗菜,一个炒菜。手中做着事,嘴里聊着当天看到或听到的趣事,偶尔用只有我们才懂的暗语说着我们才懂的事,传过一丝只有我们才懂的会心微笑。特别是某个有夕阳的下午,窗外的树叶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,把我们的影子投射在厨房的墙上,被炊烟衬托着,婀娜婉转,温暖亲切。我甚至可以确定,在此后的人生中,我对厨房的喜爱与此有关。
也许是那场面太令人感动,连一向对我们感情持怀疑态度的女孩母亲,也渐渐转变了立场,加入到我们这边,时不时替我们打掩护,或帮我说好话。
遗憾的是,即便在认可甚至喜欢我做菜的手艺之后,女孩的父亲依然没有松口,准许我们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交往,而只能以女孩弟弟朋友的身份,向鄰里介绍。
女孩的母亲为自己不能帮我们而感到遗憾,时常做些善意的小举动来安慰我们。她把祖传的做养元粉的方法传给我,也算其中重要的一件事。每隔一两个月,她就会将黄豆、花生、芝麻、核桃和晒干的米饭一起,炒得香香的,然后用石磨将它们磨成粉,细细地筛好,用青花瓷坛密封起来,加上白糖或红糖,用开水兑成糊,几乎整个院子都飘起了若隐若现的香气。
做养元粉这天,也是女孩父亲为数不多的要进厨房的日子,我负责炒,他负责磨,而女孩和她母亲则负责除去花生和核桃的皮,偶尔捡出一颗,吃到嘴里,满眼都是笑意……
几年后,女孩远嫁广东,她母亲也在多年后因脑溢血去世。后来再遇见她父亲时,那位我恐惧和暗恨了半辈子的叔叔,已变成了一个眼角噙泪的老人。
我眼前,又闪过多年前我们一起做养元粉的场景。阳光摩挲在岁月斑驳的老厨房,石磨轻轻转动,流出醇香的气味……
那是我苦涩而又甜蜜的初恋。